第六章 项圈
弓香把托盘放在我面前，可以看到健康的五彩蔬果。
我们在学生餐厅用餐，今天是我数日来第一次没在早上戴着口球，不用空腹忍耐，特地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牛排真好吃……
「美绪吃太多了吧。」
「没关系，我是吃不胖的体质，也是饿不瘦的体质。」
「啊，我不想听人生赢家的发言。」
我没有夸张，也许是与姐姐之间的紧密联系，我们的外貌一直都是一模一样，无论是运动或是吃不同的食物。
「我想，等一下应该还会有包裹寄来吧？」
「明明一开始还不愿意收下的，怎么了？美绪想展开一场远距离恋爱的话，妈妈我可是不允许的喔。」
「没有你这种妈妈，也没有想恋爱，那毕竟是……」
这是谎言，我早就已经恋爱了，我的心从出生那一刻就与姐姐连在一起。
「毕竟是……？」
「没什么。」
「欸，说嘛──」
「没什么。」
「好吧，你对一件事情这么上心还真是少见，既然这么期待下一个包裹，那就更应该好好珍惜现在有的东西。」
「这……」
这确实是让人犹豫的事，穿戴包裹中的拘束具对我而言一点好处也没有，但却是现在的我与姐姐唯一的联系，但是也会被弄得很狼狈，或者可以体会姐姐在使用这些服装的感觉，难以拿捏距离感。
今晚，回到宿舍的时候，我得到两个包裹，其中一个是昨天的，一个是今天的。毕竟昨晚戴着头壳，实在是没办法去领取，顺带一提，参加会展的服装已经送回活动室了。
一次拆开两个盒子，却只有一张卡片，给我的讯息跟前一次一样，只有一句话。
「已经安定下来，可以多给美绪送信了，想你。」
啊，这种感觉真好，整个人酥酥的。
明明只有一句话而已，也没有煽情的言词，却是我期盼了两天才得到的讯息，我很高兴这点，真实的无庸置疑，也许在旁人眼中看起来只是愚蠢的行径，但我不在乎。
接下来赶紧查看盒子内的东西吧。
第一个盒子，口罩。说起来之前的口罩一直是抛弃式的，吸收皮肤排出的杂质之后就没有粘性，现在是补充新的吗？
仔细查看说明，这次的口罩不再是抛弃式的，可以透过洗洁剂清洗，但也因为需要重复利用，解除粘性的时间就没办法控制得那么精确，具体而言是16到28个小时。
好久！那我怎么吃饭！
我愣了一下，不知不觉已经是我会主动想要戴上的想法了吗？不能这样想，我才不要戴。
新的口罩比之前的要大上一圈，最外面又多了一层不会粘住皮肤的布料，内层整合了鼻塞，增加可透过嘴唇缝隙放入口中的软管，单向阀设计方便挤入流质食物，可以补充营养。
喔喔，感觉挺不错的呢，我是指设计，不是想要戴。
另一个包裹是围巾和圆滚滚的贝雷帽，正适合逐渐下降的气温。除此之外还有长手套，这次是有指套的版本，平常也可以穿搭，随着长手套附赠的是一条橘红色的丝带，很明显是用来连接两个手套的，算是一种简易手肘铐。
「美绪的信看完了吗？」
「嗯。」
弓香迫不及待的凑过来看我桌上的新服装。
「你的信上面似乎什么都没写啊，这么珍惜的样子？果然是很重要的人吧。」
我珍重的将信放入小方块盒子中，这次没有上锁。
「是，很重要……」
弓香没有说话，善于观察气氛的她没有打扰，静静的等我从沉浸回忆的状态中苏醒。
「啊，抱歉，有点想起小时候的事。」
「没事，比起那个，这次的礼物也很可爱呢。」
圆滚滚的无帽檐大贝雷帽，确实很可爱。帽子和围巾都是灰色，只有深浅的程度不同，相当百搭的朴素款式……除了盒子底部落下的钥匙。
我把帽子翻过来检查，果然，这不是普通的帽子，内侧有一圈应该是戴在头上的皮带，再往下延伸出可以扣住下颚的皮带，有点像毫无防护力的柔软的安全帽呢，一如往常的可以上锁，用来防止我摘下来的设计。
围巾也是内藏玄机，在中段的地方露出一段较宽的皮带服贴在布料上，用双手比划一下大小，组合之后的圆和脖子粗细相当，围巾内部有皮带延伸到末端，在角落的地方可以看到一个由金属圈构成的小孔，直观的说明，这就是一个附带两条牵引绳的项圈，只是被围巾包裹住而已。
好吧。
已经习惯这些看似普通，其实暗藏拘束装置的东西，这些精巧的设计实际上是多余的，周遭的人一点也不在乎我有没有露出类似口球的拘束，对怪异见而不怪，服装上的掩饰唯一的作用只是照顾我的心情而已。
或许还有好看？
姐姐能这么为我考虑，不就像我正在任性的撒娇一样嘛，不禁这样想，有点高兴。
「嗯。」
我点点头，深思熟虑之后认同弓香的话。
「百闻莫若一试，美绪赶快穿看看吧，一定超可爱的。」
「可是……」
「可是什么？」
「戴了口罩之后就不能说话了。」
「觉得困扰的话，摘下来就可以说话啦。」
「就是摘不下来才困扰啊，口罩粘在脸上。」
「好吧好吧，我已经明白你有多喜欢口罩了，有的时候我也会有同样的感觉，沉迷在影剧繁复错杂的情节之中不可自拔，明明该睡觉了却还是继续看下去。」
「不是那个意思……」
我无力的声音逐渐变小，类似的对话几天来解释过很多次了，所有人都没办法明白我无法自行摘下口罩，她们的解释都是以个人爱好带过，根本无法理解我的意思。
「嗯──明天我也去买同款的围巾怎么样？任何人一眼看过去都会觉得我们是好朋友，不过配色可能不适合我呢。」
「我觉得你买不到一样的。」
「也是啦，美绪的围巾可是蕴含着爱，跟我那冰冷的商店货完全不同。」
「爱，才不是呢。」
「明明就是，你就是一副高兴的不得了的样子，就算扮演不喜欢的样子也没用喔。」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无辜地盯着她。
收到包裹之后，我的心情真的很好，但应该没有那么明显的崭露出来吧，不，不都说恋爱中的女孩智商为零嘛，大概可以描述我的状态。
「我认输，弓香你是对的。」
「那你要穿了吗？」
「这个……明天吧。」
「明天你的低血糖又要犯了，一副昏沉沉的样子，根本没办法好好欣赏衣服。」
「那不是还有你们嘛，对了，雾子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她应该是末班车，啊，今天有周日限定的点心，我们还没去买呢！雾子超喜欢的东西，绝对不容错过。」
弓香说着，人已经抓起钱包跑到门边披上大衣。
「不用这么赶，小心走。」
「不行，我的山葵口味不能被别人抢走！我会帮你买奶油的！」弓香将最后一个音节留在门内，随着门扉扣上的声音，人已经消失无踪。
「真是的。」
我看向桌上散乱的东西，动手收拾起来。
既然决定明天要穿这些服装，那就得先把所有东西准备好，口罩的话等一下睡前就戴上，明天这个时间应该就可以脱下来，要戴口罩的话泳装也要穿，其他的服装留着早上再穿。
至于跳蛋……还是先充电吧，昨天在会展中那种轻轻震动的感觉，就好像和姐姐连系在一起一样，那种幸福感，想要继续沉浸下去。
至于无指的手套就收起来吧，现在没有出场的余地，可以不能说话，但失去自由的手指太麻烦了。
时间一下来到隔天早上。
「美绪今天竟然没有犯低血糖！」弓香震惊的说。
昨天可是周日！
我原本想这么说，不过嘴巴已经被口球加口罩的组合堵住了，现在不能说话。
因为经过一个假日，好好的赖了一次床，每当星期一的时候都是我最有精神的时候。
「她有精神不是很好吗？」雾子说道。
「我还想看美绪迷迷糊糊的可爱模样……」
昨天你明明是说昏沉沉。
也许是我的眼神太有吐槽性，弓香将视线别开，假装欣赏外面漫天大雾。
自己穿衣服。
内裤、泳装是昨天睡前就穿上的，跳蛋只充电充了两个小时，也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现在只要穿上手套、袜子，上好锁，然后是普通的制服上衣、裙子、裤袜、背心，接着就是新的服装，围巾和帽子啦。
我将贝雷帽戴在头上，Y字形的皮带从耳朵前后垂在下颚处扣上，感觉真的很像戴小顶的安全帽，如果没有上锁的话。
围巾展开，捏住中间隐藏的皮带两头，往脖子上包覆，贝雷帽的皮带也多出可穿过的长条金属环，很明显是为了和围巾钩在一起，简单的穿进孔洞中拉紧，上锁就可以了，将围巾好好的包覆脖子，盖住小半张脸，在开了暖气的室内更加温暖许多。
最后穿好西装外套，戴着手套的手不灵活的打上领结，就完成今天的着装了。
这还是我自己主动完完整整的把自己套住呢，感觉像俄罗斯套娃一样，拆了一层还有一层，而且总觉得这身服装没有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不方便只有一点点，整体来说还是很舒服。
来到落地镜前观看，灰色的帽子和围巾确实很适合。
「今天的美绪特别可爱。」
「美绪已经穿好了吗？我们提早出发吧。」
「今天有要忙的事情吗？」
「没有，只是机会难得，一起去便利商店吧。」
「好哒，难得美绪今天也很有精神。」
我点点头，打开跳蛋加温的功能，再扭开跳蛋的开关，这次调整成微弱。闭目感受了一番，这感觉真不错，暖暖的，痒痒的，让人觉得酸酸甜甜的滋味，真棒。
遥控器连同钥匙一股脑地收进方块盒子中，设定晚上十点开启。
拿起书包。
「等等，你的系带落下了。」
我看了一眼桌上，摇摇头，系带要扣在手套的边缘，现在没办法挂上，和长袖的衣服完全不搭。
「这个很简单喔，来。」
雾子和弓香一左一右来到我身后，各抓住系带一端，在我的手腕上绕了一圈，之后挂上锁。
等等，这太短了！
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锁上了，稍微活动一下之后就发现她们将系带的中段穿过外套后方用来修饰腰线的束带孔，所以我也没办法将这条系带挪到身前，绳带的长度大约有一公尺，也就是左右手大致上只能在腰胸附近活动了。
「嗯，这样就完成了。」
确实是……完成了呢，比我想的要超出一些……
算了，只是加了一条带子，并没有让人觉得不能接受，在轻松的震动感帮助之下，我愉快的收下这次多余的拘束。
穿好斗篷，一起出门，感觉今天的我不会遇到任何困扰的事情呢。
外面的天气似乎又降温了，不过有了围巾和帽子的我一点也不觉得冷，满满的依恋感和满足感，主要是逐渐膨胀的海绵传来的温暖所致吗？我不是很确定。
我们很快来到便利商店，今天的我可以选择能量饮料，据说现在新口味非常多，得趁机一个一个品尝。
弯下腰，我正在白葡萄和汉堡排之间犹豫，明明只是能量饮料，为什么会有不自然的汉堡排啊？那是什么口感超级让人好奇的啊。
忽然之间，脖子前方强烈的刺痛感传来，我吓了一大跳，身体下意识的往后直起。
什么！？刚才的感觉！
这是电击，绝对不是错觉，刚才我的脖子前方被超高的电压狠狠叮了一下，电流十分微弱，但足以触发肌肉反应。
围巾……不，项圈会电人！
我没有要摘下项圈的念头，那种想法是多余的，更该考虑的是为什么在这个时间点？是什么机制触发的电击？
好像是弯下腰的时候……
重新回顾刚才的动作，我低下头去看一整架子的能量饮料下层区域。
一、二、三、四、五……
啪！
我在脑中帮这强烈的刺痛感配上音效。身体也在同时往后一仰。
是项圈……不对，应该是帽子，只要我低下头使帽子偏离水平状态，就会受到电击！帽子和项圈不仅仅只是好看而已，更加是矫正体态用的戒具！不用试验也知道，把身体偏向其他方向就会有不同位置的电击。
但是，也仅仅如此而已呢……
只有在姿势不良的时候才会触发的电极，一点威摄力也没有，从宿舍一路走来都没有触发就可以清楚知道，我平常的姿势是端正的。
就算逼不得已要弯腰，也有整整五秒的缓冲时间，五秒可以做什么？都可以去搬压路机了。
第一次，我有了战胜姐姐寄来的服装的成就感，这感觉也挺不赖的。
也许项圈的最大威力要配合跳蛋使用吧，最强的震动之下应该挺难一直保持平衡的，不过今天的威力是微弱，影响不到我的姿势。
「美绪选好了没？」
我比了OK的手势，伸手拿了白葡萄和汉堡排口味，时间不到五秒。
上课时间，现在的我们正在教室内，我仍然戴着帽子，一如前几日的口球一样，没有人对我仍然戴着帽子表示疑问，难道帽子也算是拘束具吗？
将注意力专注在课堂上，这里似乎是个重点需要注记一下……
好痛！
脖子前方电击的疼痛感吓的我后仰。
不能低头，就算是低头抄笔记也会触发电击。
也许是动作太大了，引起老师的注意。
「美绪，不舒服吗？」
我摇摇头。
「那你来回答这一题。」
我站起来，才想起自己不能说话。
「你不能说话的话，就上台来用粉笔解答。」
只好乖乖的上台，这题不算难，刚才有听课的学生应该都没问题。
拿了一根粉笔抬起手，被绳带牵引着抬不起来，我将左手背到后腰处，让绳带所有的长度都挪到右手，才有足够的长度写到比较上方的位置。
作答完成。
「谢谢，很完美，回座位吧。」
我行礼道谢，才回到位置上。
不能低头抄笔记的话，那就不要低头会怎么样呢？我将目光往下巡视，看不见课本。
不会吧？
是新的口罩阻碍了视野，这个比较大的口罩完全切齐眼睛下缘，再加上没有贴着皮肤的关系，阻挡了一大半往下看的视野。
呜啊……这也太过分了吧，这是姐姐的恶趣味吗？
如果我想要完整看到下方的视野，就不得不低下头，一旦低下头超过五秒又会受到电击，除非我根本不想抄笔记了，要不然就得以这种不停低头抬头的方式书写，又或者是完全不看桌上。
啪，原子笔从手中滑落。
困扰的地方不只是视线呢，手上也是，滑溜溜的手套一个不注意就会让笔掉出来，一定要全神贯注才行。
我错了，早上那个认为新服装没什么好困扰的我，现在已经尝到苦果了。
晚上回到宿舍，期待了一天的包裹也被我拿到手，是一个特别大的盒子。就算都是收到一些让人困扰的东西，还是会期待。
赶紧用拆信刀拆开。
放在盒子中的是一套崭新的校服，从外套到衬衫，除了斗篷跟领结以外，基本上都来了一件。
当然最重要的是姐姐的讯息，今天的卡片上仍然只有一行字。
「就快了，最近的状况真的很好。」
这次的文字让我摸不着头脑，什么东西快了？又是什么状况真的很好，如果是姐姐的身体健康，我觉得一点问题也没有，从我的身体就能反映出来姐姐现在的健康状况，如果是学业上的话，很难想象姐姐会有什么难题啊。
「今天的……」
这个从后面来的声音果然是弓香，她还真是好奇心旺盛啊，就算已经明白寄件人不是她想象中的男性朋友，却还是这样兴致跃跃的。
口罩还没失去粘性，我干脆把箱子推给她看。
「这么多东西，太让人好奇了！真是亦可赛艇。」
「不就是普通的校服吗？」
雾子嘴上这么说，却也跑过来看。而且也没什么好刺激的好嘛。
我们对这些衣服翻来翻去的，但实际上，这些衣服看起来也只是普通的衣服而已，原本校服的布料就是最高级的材质，这些衣服也只是相同等级。
「这里有拉链。」
弓香指给我看，衣服的侧面安置了一整条的拉链，相当精巧的咬齿比通常看到的拉链要小上一半以上，拉开之后可以将衣服完全摊开，变成单一块布料的状态。
似乎没有什么意义的设计……
我打了个问号。
「可能，适合懒人穿？」
我怒戳她，我才没有这么懒，而且根本没节省到体力啊。
我不认为我有缺少校服，不过适当的改造并没有违反校规，就开心地收下。
「这些拉链的目的，可能是为了让限制带可以穿过衣服。」
雾子拉起我的右手，在手腕上还套着皮带，被这么一拉牵扯我的左手往背后扯去。说起来，这条限制带本来是用来挂在手套的上臂处，如果衬衫和外套都加上拉链设计，就可以让限制带从中穿过。
可以让我在不解开限制带的情况下，直接套上衣服。
「欸，这种设计有够繁琐的。」
我点点头。
不过，限制住上臂要比限制住手腕轻松多了，这些新的校服没有更出彩的地方，但也不算没用。
今天的开箱活动结束。
等待方块盒子上的时间锁一到期，就脱下身上所有的拘束，口罩、泳衣、内裤这些需要清洗，干的也很快，明天再穿上。
刷牙。
嗯哼，脸上一直盖着口罩，皮肤也没有变差，果然宣称能吸收皮肤排出的杂质是真的吧。
「美绪，明天有体育课还是游泳，不要忘了喔。」
我点点头。
啊，现在我可以说话的。
「知道了，不用带体育服对吧。」
「嗯嗯，就这样，不打扰你睡觉了。」
「晚安。」